前言

为什么我开始记录和书写：为了忘却的铭记

人间的非正义一般造成的不是殉难者，而是一些几乎下地狱的人。落入人间地狱中的人，就类似遭遇盗匪抢劫和伤害的人，它们失去了品格的外表。

若有人伤害我，祈求这种伤害并不使我堕落，出于对我造成伤害者的爱，以使他确实没有造成伤害。
——西蒙娜•薇依(Simone Weil)《重负与神恩》

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的消息正在网上传播。那时，我在家里，湖南某个小村子，对这个新闻和其他相关新闻很吃惊。

今天，2020年4月22日，灾难仍然在持续。我开始记录这些事，将它们视为中国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人类现代史上的里程碑。

我们能相信什么呢？是社交网络平台上那些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的微弱的呼救吗？它们随后被中国式的“政治正确”、信息封锁、混淆视听掩盖了。不同的政治声音，不同人群的诉求，最终被一个嘈杂的声音取缔了。人们不关心政治，因为他们害怕政治；但政治最终会以不同形式的压榨与剥削回到那些浑浑噩噩的人群中去。

我们能期望什么呢？是数千年封建帝制后更为残酷的独裁政权一个世纪甚至更长时间的愚弄与操纵吗？这个古老而腐朽的民族，它有未来吗？这次的病毒事件，它无疑更是对人类的后现代式拷问。更多的先进与高端技术被投入与病毒的对抗中，人们的自由可能进一步受到钳制；全球化成为一个笑话，“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一个笑话。自由世界与独裁世界的鸿沟将资本主义的谄媚嘴脸撕得粉碎。

人类是健忘的，每一代人都从懵懂无知中走过来。也许这次事件不过是另一次SARS事件，或者另一次天安门事件。中国人对此几乎一无所知，人类假装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只要还有一天，这里所呈现的内容没有自由传播的可能，这个国家就没有希望可言。在此，我所记录的，我所思考的，都基于反独裁的立场。我希望记录这一年里这个利维坦如何走向衰落。尽管2019年衰落已经开始，但是2020年是更值得记录的一年。病毒来自晦暗不明的他处，借全球化与资本主义的便利，在独裁政权的护佑下屠戮四方；那些空荡荡的都市，那些死寂的街道，向我们诠释了某种末日情景。

有人说，世界是一个悬崖，文明是二百年的火车。“世界会越来越坏，这一点无法控制，比如一趟火车冲入悬崖，也是从头到尾顺序掉落，这趟火车就是二百年时光。” 如果这是真的，我希望至少二百年内，当代人与其后的几代人记住这次灾难。在人类群体记忆的两百年内，在文明的二百年内，希望人们不要忘记丧钟为何而鸣。文明发展到今天，它的毁灭真的只需要一点时间而已。